被嚴冬埋葬的愿望

一夜寒風不依不饒,放肆的吹開了冬的懷抱。佇立街頭,路上行人屈指可數,默然搖頭,昔日在春天許下的愿望,終究沒有實現,陡然落了一地的憂愁,在寂寞的風中飄飄灑灑,期待寒風過后的朗日懸空。

陽光照在屋中,無情的撕碎了如紗的窗簾,挽留也不過是徒添傷痕罷了。這樣的光景,很適合漫步林間,挽著風輕云淡閑看一路凋零的花朵,止步坐下,心猛然顫抖了一次,心裏深處的記憶被喚醒,腦海裏盡是許久未見的記憶。

每一個春天,山上那些大片大片的白色,是一朵朵的梨花連線的世界。我家的梨樹總是開得最早最美最怡人,爭著展示出她們的美麗。當我還是孩提時候,在我家的田埂上,時常會出現阿公和我的身影,阿公在勞作的時候,總喜歡帶上我,雖然也曾不情愿過,卻依然拗不過阿公的威嚴。

此后的許久,田野裏就有了一高一矮兩個人影,阿公握著鋤頭在田間忙碌,而我負責為阿公端茶倒水。累了,爺孫兩就坐在田埂上,欣賞著自家房前的梨花,聽阿公講述古老的故事,阿公的講的故事是那種動人的哀婉,那哀婉的故事裏唯獨缺了阿公自己的故事。

其實阿公是個很溫和的人,但是也有嚴厲的一面,這個時候我是最怕他的了,阿公只是用眼睛盯著我,臉上沒有任何表情,不知道是憤怒還是別的什麼,我卻不敢看阿公了,頭放得低低的,只用手扯著衣角,掩飾內心的害怕。然而,阿公從來不會出手打人,即使我犯錯了,阿公會耐心的等著我自己去認錯。

就是這樣的阿公,對梨花是十分的喜愛,甚至有點喜歡過頭的感覺,阿公卻不這麼認為,我也不再研究阿公對梨花究竟是怎樣的感情了,只是偶然一次聽到阿麼在不經意間說了一句,二十幾年前,一只梨救了阿公的一條命!就是這句話,引起了我再次思索阿公對梨花的感情,阿公之所以喜歡梨花,源于梨花會變成梨,在阿公的眼裏,沒有梨花或許一個生命便會隕落。

當我讀懂了阿公對梨花特殊的感情之后,我仿佛聞到了梨花的香氣,那麼醉人,就像在上演生命的芳香。有一年的春天,春雨遲遲不肯落下,干渴的土地冒著煙,梨花再也沒有按時開放,一家人誰都束手無策,最著急的莫過于阿公了,我在心裏暗自祈禱那可愛的雨早日來到,也許是我不夠虔誠,那雨就是不愿來臨,固執的躲著,阿公終于等不下去了,獨自拿起扁擔往山下的小溪走去。

山間的小路并不好走,路程又是那麼長,不敢想象阿公是怎樣挑著水在山上山下來來回回的,就這樣,一個下午的忙碌,也只是澆灌了一半的梨樹。也許是阿公的舉動感動的上天,次日的天空烏云滿布,期待已久的雨終于來臨,阿公坐在門檻上悠閑的抽著煙,這時,我仔細瞧著阿公,依舊有神的眼睛,只是帶著不易察覺的憂郁,依舊寬寬的額頭,只是平添了絲絲皺紋,阿公的眼睛一直盯著正前方,順眼望去,原來是那久違的梨花。

靜靜的,梨花悄然綻放,不忍心打擾,那些帶著阿公深厚感情的梨花,在這個雨天顯得格外美麗。于是,此刻,我許下心愿,春天不離去,冬日不再來。

我的記憶倘佯在那片梨花的海洋,眼睛被生生的刺痛,而我才發現,自己并不是在梨花滿枝頭的春天,現在有的只是蕭瑟的冬景,眼前這些枯萎的樹木,讓我明白,我在那個春天許的愿望,還是沒能夠實現。這場穿過嚴冬的回憶,埋葬了春天的愿望。

作者語:為了感謝一只梨挽回的生命,我敬愛的阿公,一個地道的農民,用自己的勤勞,裝點了老家的那片土地,譜寫出一曲樸實的贊歌,如梨花一般的絢麗。僅以此文寫給我敬愛的阿公和勤勞的農民。